《建国者的财产：金钱如何塑造了美国的诞生》，[美]威拉德·斯特恩·兰德尔著，陈平译，山西人民出版社2025年2月出版，356页，98.00元

在美国学界，关于从货币或金钱的视角探讨美国自力与建国的研究结果颇丰。二十世纪七十年月，美国学者约瑟夫·恩斯特在其著作《北美的金钱与政治，1755-1775：关于1764年货币法案及革命期间的政治经济学研究》中，专门分析了《1764年货币法》与美国革命之间的关系。近年来，几部值得关注的学术专著相继问世，包含乔纳森·巴斯的《货币帝国：17世纪英属北美的货币与权力》、德罗尔·戈德堡的《轻松的钱：北美清教徒与现代货币的发明》，以及凯蒂·摩尔的《支付答应：早期美国货币的政治与权力》。此外，威拉德·斯特恩·兰德尔的《建国者的财产：金钱如何塑造了美国的诞生》也属于这一研究领域的紧张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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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货币或金钱的视角探讨美国自力与建国的几部新作

这些著作从分歧维度探讨了货币问题在北美殖民地进展及其自力与建国过程中的紧张地位。相较于以往多从货币角度阐释北美自力活动的兴起，兰德尔对美国“建国神话”的解构展现了明显的学术价值。该书以列传叙事为棱镜，涵盖了1723年富兰克林到达费城并开启其出版事业至1801年美国首位亿万富翁罗伯特·莫里斯走出债务人牢狱近80年的时候，活泼展现了美国建国精英的财产进程与新国家诞生之间的密切关系。兰德尔通过理会国父们的私家财务困境、贸易网络与轨制创新，展现了“金钱”如何从殖民地危急的催化剂演变成新生国家的轨制基石。这一视角不但是对查尔斯·比尔德经济决定论的继承与进展，更通过微观经济史的深描，展现了革命精英在理想与私利、轨制建构与利益博弈之间的复杂张力。全书布局分为三个首要部份：第一部份“通往财产的道路”，首要探讨了富兰克林、华盛顿等人在北美自力战争迸发前数十年的小我私家财产积存经历；第二部份“脱离”，分析了英国殖民地政策的变化如何促使北美殖民地人民逐步走向与母国的分离；第三部份“危急已经到来”，则聚焦于美国自力后至1787年宪法制定期间，建国精英之间的利益博弈如何影响新宪法的形成。

货币是统摄全书的核心视角。兰德尔以货币为主线，串连起殖民地抵抗、自力战争与立宪建国的经济逻辑。在殖民地期间，按照重商主义的原则，英国要求殖民地的所有经济举动都必须切合母国全体利益，包含货币政策。英国的货币政策旨在确保金银流入母国而不是殖民地。这种重商主义的货币政策是形成殖民地长时间货币短缺的首要原因。这一结果作育殖民地极为复杂的货币和信贷系统，包含易货贸易、簿记贸易和使用印第安人的贝壳串珠及其他国家的货币等。所以，在殖民者的日常交易中经常能看到使用各种外国货币。兰德尔提到，1723年，当富兰克林走进一家费城的面包店时，他从兜里掏出来最后一块荷兰元进行支付。[1]固然，相较于使用荷兰元，殖民者使用最多的外国货币是西班牙货币。

北美殖民者为了实现货币自给进行过各种实验，包含锻造硬币、刊行纸币等。在克伦威尔统治期间（1649—1660年），英国当局对北美殖民地的经济和贸易进展的干预较少，一些殖民地实验锻造硬币以弥补货币不敷。1652年，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受权在波士顿创建了一家铸币厂，并锻造了面值十二便士、六便士和三便士的银币作为殖民地的流通货币。[2]这些新锻造的硬币为殖民地外部交易提供了更方便的支付序言。然而，锻造货币一直是主权国家的特权，殖民地所得到的特许状中并不允许其自行锻造货币。1660年，斯图亚特王朝复辟后，英国当局将马萨诸塞私铸货币的举动视为对王权的侵犯，并以为这是叛国和不忠的举动，是追求自力的表现。英国要求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停止刊行货币，并“克制殖民地使用和流通任何外国货币，仅限使用母国货币”[3]。面对国王的反对，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起初不屑一顾，继续私行锻造和刊行货币，公然对抗母国。这导致新英格兰殖民地和母国的关系日益紧张，英国关于新英格兰的负面报导屡见不鲜。新英格兰的一些友好者常以锻造货币一事来指责马萨诸塞的自力倾向。[4]最终在1684年10月，国王撤销了马萨诸塞殖民地的特许状，并于次年封闭了其铸币厂。这意味着殖民地自在铸币的时代彻底竣事，英国在殖民地的铸币问题上取得了重商主义的成功。

十七世纪末，货币短缺引发殖民地社会各阶层对经济情势的耽忧。马萨诸塞殖民地总督达德利（1647—1720）以为，除非允许出现一些硬币以外的交易序言，才能够办理当前的晦气经济情势。他以为，能够让银行票据或具有小我私家财产及荣誉包管的债券代替货币作为各种支付本领。这样做的一个紧张理由是，这些票据和债券能够比硬币更为方便和平安地流通，对增进贸易和财产的增长非常有益。[5]1690年，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构造的一次征服加拿大的失败，因当局无财力向士兵支付，迫使通过抵押物刊行债券的想法付诸理论。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受权成立了一个由五人组成的委员会，刊行了规格为五先令、十先令、二十先令和五英镑的共计七千英镑的信用债券（Bills of credit）。1691年5月21日，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又通过了一项增补法律，将债券刊行总量提高至四万英镑。[6]凭借这些债券，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付清了士兵的工资，并且答应以当局的税收为包管，将来会按百分之五的利息收回这些债券。这些债券在本质上并非货币，因为没有任何殖民地能够从英国当局那里得到刊行货币的权限。这些债券只是殖民地当局对这些远征士兵所作答应的一种付款凭证。士兵们能够在将来的某个时候点拿着这些债券到殖民地当局换取在原有债券价值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五利息的实际硬币或某种实物。因此，殖民地当局刊行债券的基础目标并非将其作为一种日常交易之用的序言。然而，这些债券很快在殖民地社会中流通并发挥了实际的货币功能。那些收到债券的士兵和死者家族能够用这些债券支付各类税款。尽管这些债券并不具有法订货币地位，但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因此能够利用未来税收作为包管，提进步行公共付出。这是马萨诸塞第一次公共信用的创建，殖民者们在他们的日常交易当中，愿意接受这些债券作为交易序言，这体现了他们对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的信任，置信当局能够或许兑现答应并及时偿付这些债券。鉴于殖民地民众领受新纸币的信心，1692年12月15日，马萨诸塞殖民地当局正式赋予债券以法定的货币地位。短短几年间，马萨诸塞当局刊行的信用债券，就从一种暂且性子的当局信用债券进展成为广泛流通的实际货币，人们用债券能够采办任何商品。正如之后英格兰银行能够或许通过刊行私家道质的纸币来实现一场信贷革命一样，马萨诸塞通过刊行公共纸币也带来了一场货币和财政革命。[7]

北美其他殖民地纷纭效仿马萨诸塞，使用税收或土地作为抵押刊行债券。这种做法一直延续到革命期间，例如，兰德尔在其著作中提到，1779年，当二十九岁的詹姆斯·麦迪逊离开费城参加大陆会议时，他随身携带了两千镑的弗吉尼亚土地办公室刊行的货币、一些大陆币和一些西班牙金币。[8]十八世纪初，以土地或税收为包管的信用债券逐渐成为北美各个殖民地的通用货币。因为这些债券本身不具有任何价值，所以必须和其时黄金和白银的价格直接挂钩进行价值换算，如果刊行量过大或不能及时收回就会出现通货膨胀的风险，银价下跌，纸币升值。1727年，英国议会上院以为：北美殖民地“大量地刊行债券晦气于省区或同该地区进行贸易往来的贩子，这些债券不该当继续延长时候，应采用需要的措施，使当前流通的十万英镑的债券在接下来的五个月内回收完毕，并销毁。从此今后，在没有陛下的决议前，殖民地当局不能再通过任何法律刊行纸币”。[9]还有北美殖民地一些贩子也在号令英国当局对北美殖民地过度刊行纸币进行干预，任何殖民地在刊行纸币时，“必须向陛下提出请求，并经过总督的同意”，大概“必须切合陛下赋予总督的指示”。[10]1730年，英国当局公布法律，要求新英格兰殖民地不得延长债券的退出时候，并减少流通中尚未偿付的纸币数量，再刊行的债券总量不得超越三万英镑，而且只能用于当局付出。

1751年，英国议会公布法律，要求从1751年9月29日今后，新英格兰所有总督、副总督和立法机构都不得再继续建造和刊行债券。这就意味着，英国从此剥夺了新英格兰各个殖民地以纸币作为支付本领的合法性。此外，英国议会勉励殖民地当局向英国贷款得到金属货币，固然英国要求殖民地以未来的税收作包管。因此，新英格兰殖民地重回上世纪末货币短缺的时代。1756年2月5日，马萨诸塞总督说：“该省处于深重的债务当中，远征……各种赋税，当局举债也难以支付戎行，最近不能不从远征返回。”[11]到十八世纪六十年月末，殖民地的贩子广泛诉苦缺少货币，没法支付英国向新英格兰出口的大部份货物。因此，一部份英国贩子也主张能够让新英格兰贩子以其他的形式支付英国的各种制成品。其时一位英国贩子提到：“如果我们坚持所有益润全部以货币形式，这大概毁失落我们的贸易。”[12]所以，在新英格兰和英国之间的贸易上，新英格兰更多的是以烟草、蔗糖等商品进行支付。

1764年，英国公布《货币法》（the Currency Act），划定从1764年9月1日最先，克制北美大陆所有殖民地刊行法订货币，正在流通的类似货币也必须立即退出流通领域。同时划定，若任何总督违背该法，将受到严肃的惩罚，包含罚款一千英镑，并被即刻排除职务，终身不得再担当公职。[13]该法导致殖民地通货紧缩与信贷萎缩。兰德尔提到：“来自国王的否决使得美洲殖民者没有了银行、没有了货币，也没有了自己的铸币权。”[14]波士顿构造各种聚会会议进行抵抗。一位关于货币的作家说：“他们的繁荣受到了抑制，他们的贸易被摧毁，他们的财产被拍卖，他们中的许多人被赶走，别的的人被重税所压，而且无法得到硬币支付。”[15]总之，货币要素与税收、贸易要素叠加，最终推进北美殖民地走向自力。

在美国革命期间，大陆会议通过刊行“大陆币”来筹措战争经费。然而，因为超发，大陆币很快最先大幅升值。兰德尔在书中提到，“随着革命进入到第5年，大陆币严重升值，以致华盛顿的首要助手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中校连一匹马都买不起”[16]。北美殖民地社会因士兵被欠饷、供给商停业而引发社会动乱。1781年2月，大陆会议受权罗伯特·莫里斯创建北美第一家银行——北美银行，然而该银行的资本只要四十万美元（约合今天的六百万美元），它将以每股四百美元（约合今天的六千美元）的金币或银币刊行股票，预计股息为百分之六。该银行将贷款给国会，并接受其存款；它的钞票能够用来缴税。它将提供票据形式的贷款，但贸易贷款要在三十或六十天内偿还。这种票据将作为银行而不是当局支持的纸币流通，庖代实际上已毫无价值的大陆币。[17]战后公债持有者（包含很多国父）对邦联当局无力偿债的恐惧，成为支持新宪法的紧张动机。华盛顿以为，“为了让美国的自力得到国际承认，必须对所有公共债权人完全公道。所有国内和国外的债务，包含对戎行的，都必须偿还，以避免国家的停业及其所有可悲的后果”[18]。汉密尔顿通过让国家当局负担旧债与国家银行重建信用的计划，实则是将投机者的短期收益转化为国家长时间利益的精妙设计。总之，1787年宪法对联邦纳税权与货币主权的强化，本质是金融精英对秩序重建的轨制性诉求。

总体而言，《建国者的财产》在再起与革新经济解释传统方面取得了明显造诣，推进了美国建国史研究的深切进展。美国的诞生不但是政治自在的史诗，更是一部充满算计、妥协与创新的资本主义成长史。通过微观史与布局分析的创新性结合，作者有效地证明白小我私家经济挑选与轨制形成之间存在可追溯的因果关系。这一因果关系既非机械决定，也非偶然巧合，而是在特定汗青情境中通过无数故意识的决策逐步展现。该研究范式为从新审视革命期间的政治文化奠基了坚固基础，同时也为当代美国政治经济布局的溯源研究开辟了新的研究路径。本书的出版标志着经济史与政治史的融合达到了新的高度，其要领论的启迪将深远影响未来一代学者的研究方向。

参考文献：

[1] [美] 威拉德·斯特恩·兰德尔：《建国者的财产：金钱如何塑造了美国的诞生》，第3页。

[2]Nathaniel B. Shurtleff ed., Records of the Governor and Company of the Massachusetts Bay in New England, Vol. 3, Boston: The Press of William White, 1854, p.261.

[3]Joseph B. Felt, An Historical Account of Massachusetts Currency, Boston: Perkins＆Marvin, 1839, p.41.

公布于：上海市